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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乒出征东京奥运会那天,王曼昱早早来到公寓门口,坐在主管教练肖战身边,望着开心的参赛队员们。“能和队伍一起出征奥运会感觉很光荣很自豪,同时也觉得有点羡慕队友,参赛队员们都是兴致勃勃的,我能感受到他们马上要打奥运会了,每个人都特别兴奋,我站在队伍中和他们的心情可能有点不一样。”
到达东京后,王曼昱首先要完成好给参赛队员陪练的任务,“陪队友训练的时候不会考虑自己,看队友有什么要求,然后努力帮助她们调动”。在队友们不训练的时候,王曼昱才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和节奏保持自我训练。这样的节奏持续到单项比赛结束。
团体赛开赛前,王曼昱被告知刘诗雯因伤退赛,中国女乒启用P卡的程序正在进行申报流程。“那天晚上刘主席给我做了动员,因为我没有打过奥运会,刘主席就把自己的一些经验和奥运经历告诉我,告诉我遇到问题怎样处理,比如打大赛的时候,精神面貌一定要打出来,可以通过拼喊的方式缓解压力。李指找我聊的则是一些状态和情况,嘱咐我不要失控。”
团体赛开始,王曼昱从训练馆走出来,脚下的路不再是通往看台,而是东京奥运会团体赛场。
P卡的压力、动力和目标是“隐形”的
东京奥运会前的封闭训练,对你来说是不是一次非常与众不同的体验?
王曼昱:作为P卡队员去备战奥运会,我觉得和正式参赛队员还是有点不一样,虽然我是以参赛的标准和要求去认真备战,但压力、动力和目标——所有这些以前备战中很有形的东西,这次都变得无形了。我一定要和参赛队员保持一样的训练和要求,而这个逼自己的理由,靠的是我自己想象,所以情绪会有点摇摆,有时候心里一个声音说:“我不一定上场,有些东西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吧?”但马上另一个声音就会说:“不行!我一定要做好上场的准备!”可以说一有这样侥幸的心态,我主观上就马上要转变。
第一次备战奥运会,在训练中对自己有哪些担心,或者特意备战了哪些困难?设想自己的奥运会是怎样一种状态?
王曼昱:赛前想到奥运会的时候,担心的东西挺多的。备战的时候我想,如果需要我上场,那一定是在队伍遇到了困难的时候,那我将面对的压力和以前打比赛顺着走势面对的压力不同,那压力就是“DOUBLE”(翻倍),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顶得住。而且在奥运会之前,我没有在世界大赛的团体决赛甚至是半决赛中上场过,没有经历大赛的洗礼,我也不知道自己上场能打成什么样。每当想到这些,就觉得训练中给自己设置的困难应该更多一些,通过训练不断给自己施压和制造困难,尽可能去接近奥运会的压力和紧张感。
除了在训练中制造的困难,备战时有哪些心态上的困难吗?
王曼昱:心态上有一种忽隐忽现的焦虑,每次焦虑出现后过几天可能就淡化了,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。其实在以前我真正以参赛队员备战时出现的情绪,包括情绪上的宣泄,这次封闭训练中也都有了。
可以说这是你最苦的一次封闭训练吗?
王曼昱:可以说是最苦,这个苦不完全是累,更多的是一些语言形容不出来的紧张,还要想象困难,制造困难,再去克服困难。不过我在南阳站模拟赛拿了冠军,队内的团体比赛也给自己打出了一些信心,思想状态不错。(有一些制造困难的具体例子吗?)比如封闭训练期间每天出早操,肖指导会给我规定比如发10个短球,发10个不出台,就是模拟大赛需要这样发的时候,一定要做到;再比如训练时打小比赛会让分,我刚打到2比0领先,肖指导突然说,这个时候从2比2开始打。其实备战时候我们每个人、每一次都是这么练的。每一次困难出现,我都需要抱着“一定要战胜”的信念,而不是把“困难是制造的”当成我做不到的理由。
半决赛中上场过,没有经历大赛的洗礼,我也不知道自己上场能打成什么样。每当想到这些,就觉得训练中给自己设置的困难应该更多一些,通过训练不断给自己施压和制造困难,尽可能去接近奥运会的压力和紧张感。
一场总结会后,仅剩的一点点杂念被挤出去了
第一次来到奥运村和奥运赛场的你,一开始是怎样的感觉?你自己想象过的奥运会是怎样的?
王曼昱:到了奥运村的感受是好奇,觉得很新鲜,开始除了因为防疫规定没有观众以外,其他的都跟我一直以来想象的奥运会是一样的。没有观众的赛场,我感觉是那种闷闷的紧张。我想象中的奥运会,就是荷尔蒙全部爆发,观众们把赛场氛围烘托到极致,赛场上的运动员是一种忘我的状态。
中国队启用P卡后,真正走上奥运赛场的你是紧张更多还是兴奋更多,或者还夹杂着其他的感受?
王曼昱:最开始是压力和担心伴随着兴奋,但我就担心了一下,马上积极的信号全部冒出来了,好像纠结、担心和害怕全都留在封闭训练里了一样。比赛开始前,我感觉自己的状态就是蓄势待发,满心都是勇往直前。“怕自己可能打不好”和“怕输球”的心情不能说完全没有,但真的特别淡。真正走进奥运赛场,入场的时候我还有点小紧张,感觉到自己走路的步伐和平时稍微有点不一样。进场后需要在进门的位置稍微站着等几秒,第一场站在那的时候我都有点不知道怎么站着了。
第一场比赛前是“小紧张”,第一次出现“大紧张”是什么时候?
王曼昱:是在1/4决赛对新加坡队的比赛前,那天我从早上起床去吃饭,到来场馆这一路,都不是特别正常,感觉很紧张。新加坡队比1/8决赛的对手奥地利队实力强,但又和半决赛、决赛不一样,现在回想起来,就是我没有将自己的位置完全放下来去拼,觉得对手有实力,但可能困难又不会有那么大,思想就怕在这中间徘徊。其中我对林叶这场单打比赛打得很不好,赛后我们开总结会,刘主席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的问题,首先我在场上没有喊起来,精神状态不够释放,更严重的是这是奥运赛场,而我打得太保守和侥幸。当时刘主席激励我“宁可坚决地错也不要犹豫地对”,那次总结会后,我思想上除了“冲”以外的那一点点杂念和包袱都被挤出去了。
在奥运赛场进攻,坚持进攻,疯狂进攻!
以前有没有设想过奥运会决赛是什么样子,真正的决赛和你想过的一样吗?
王曼昱:可以说和我想象中是一样的,从我们发挥的角度来说,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好。赛前准备会上,刘主席告诉我们“冲!杀!拼!搏!”四个字,他还有一句话是“进攻,坚持进攻,疯狂进攻!”也同样鼓励到了我,这个决赛前准备会对我的触动特别大,从开会一直到上场前,我都在提醒自己:我就是要把所有的紧张和其他想法都化为进攻,没有丝毫的手软和犹豫。站在比赛场上,只要球到我这边我就要攻,可能是因为我的想法非常干净,那天出手的成功率很高,无论是第一盘双打还是第三盘的单打,我感觉自己在赛场上都打得很忘我。虽然双打第一局输了,但我们打得也不差,打到后面越忘我、成功率就越高,整个人良性循环起来了。在比赛遇到关键比分或者关键节点的时候,我都保持这样积极的想法,也提醒自己刘主席说的“三个进攻”,我就是站在战场上玩儿命去了。
这种很热血很有冲劲的感觉,也正是你打球的风格,并且是你特别喜欢的感觉吧?
王曼昱:对,无论是我自己还是团队,当时这种气势都是让我觉得特别热血的。其实决赛前在入场的那个位置,李指把我、梦姐(陈梦)和莎莎(孙颖莎)叫到一起,我们手臂搭手臂围成一个圈,李指当时跟我们说:“咱们准备了五年,等的就是这一天,展现你们的时候到了。”这句鼓舞我当时听了就感觉浑身在冒火,就是要去打仗,就是要赢!比赛结束后,李指和我们三个人又抱在一起,我们都特别激动,李指这时说的是:“大家都是好样儿的。”(团队的这种氛围和气势就是让人的心特别热。)对,我们这个团队就是很热血,包括在看台上为我们加油的枣姐(刘诗雯),她其实一直带伤训练,并且坚持到了最后一刻,她这种想去为国而战的信念和精神也传递给了我,我们是带着枣姐的精神去赢得比赛的。
在你获得奥运冠军后,肖指导哭了吗?
王曼昱:他在看台上就哭了,我赢下最后一分的时候看到了他,感觉他真是控制不住的激动。后来我们晚上通了个电话,电话里肖指导又哭了,一边哭一边说我真棒,让我也跟着特别感动。其实这之前我没见过肖指导为我高兴而哭,我知道以前他带科哥(张继科)的时候高兴激动地哭过,我还跟肖指导开过玩笑说:“您什么时候能为我高兴地哭一次呢?”当时肖指导回答我,“一定有机会的”,这样一句我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的“愿望”,在东京奥运会实现了。
颁奖的时候你和陈梦、孙颖莎手拉着手,然后一起站上奥运冠军领奖台时是什么样的心情?
王曼昱:当时谁先拉的手我都不记得了,只记得我们拉着手站在那里,就等着宣布冠军是中国队,再一起登上领奖台举起握紧的手。站上领奖台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幸运,在奥运赛场展示了自己,也体会到了团队的力量,唱国歌的时候觉得特别自豪。在奥运赛场,为了国家的荣誉,为了一起奋斗的教练、伙伴、中国队工作人员、保障人员所有人而战斗的时候,果然是荷尔蒙爆棚、在赛场上完全忘我,跟我想象中的一样。